安永賢朝她笑了笑，繼續道：“七日前，城外的賈肆神不知鬼不覺的失蹤了，而後三日前又在他家不遠處被發現了。”

許昭昭不在意道：“這有什麽奇怪的，找到不就好了，難不成還死了被人埋起來了。”說完她繼續喝著面前的甜粥，似乎不覺得哪裏奇怪。

而安永賢則一臉驚訝的盯著她看，而後讚嘆道：“小姑娘你可真是神了，竟然猜的這樣準，您師承何處啊？”

“啊？你說什麽？”許昭昭擡起臉，伸手抹掉嘴邊的粘上的糕點碎屑，道：“我猜的準不準跟我師承何處有什麽關系嗎？”

安永賢一臉神秘的壓低聲音，道：“這當然有關系，就好比你師從天山和師從天橋這就是兩個境界了！”

許昭昭放下手裏的湯匙，道：“巧了，我就是天山……底下種地的！”

被齊夙在桌下重重踢了一腳，許昭昭臨時改了話，看著一臉遺憾的安永賢笑了笑，而後眼角抽了抽小心揉著被踢痛的腳踝。

“休要胡言亂語。”瞪了許昭昭一眼後齊夙才轉向安永賢道：“安大人，小孩子說的話不可當真。”

安永賢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，笑了笑把話題轉回去，道：“世子，這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，賈肆確實如這位小姑娘所言，被人殺了埋起來了。”

看著已經不吃了的許昭昭，齊夙問道：“仵作如何說？”

安永賢犯了難，道：“這個奇怪就奇怪在這兒，仵作說這賈肆才死了沒兩天，但屍體卻已經有些發臭了……而且死相還挺嚇人的，就跟見了鬼似的。”

齊夙接著問道：“屍體現在何處？我去看看。”

安永賢似沒想到他竟會親自前往，當即起了身攔住正要往外走的齊夙，著急道：“使不得，使不得！世子，您這身份怎麽能去那種地方呢？多晦氣啊！”

他的話讓齊夙不免有些奇怪，這安永賢神秘兮兮的，如同天橋底下算命的瞎子一般，難不成他還信鬼神這套？

然而接下來的話，證實了安永賢不僅信，還信得很深：“世子啊，您有所不知啊！我們這邊老一輩兒的人說了，晌午頭，鬼露頭。這賈肆死的年輕，兇氣重……”

“安大人！”齊夙無奈制止住他接下來的話，強繃著臉上的冷淡，道：“子不語怪力亂神……查案要緊！”

安永賢有些犯難，磨磨蹭蹭的收了手，嘆了口氣視死如歸的往外走，邊走邊小聲嘟噥道：“要不要去折些桃木枝帶上，萬一撞了鬼怎麽辦……”

後面的兩人耳力都不錯，自然將他的話聽的一清二楚，許昭昭抓著齊夙的袖子示意他低頭：“齊夙，你說我要不要畫道符給他防身啊？！嗤哈哈哈……”

她說著自己便笑出了聲，齊夙瞪了他一眼，安永賢卻轉身期待的問道：“小姑娘！你會畫符？”

許昭昭道：“會啊！我二師兄說我寫字就跟鬼畫符一樣，神鬼皆懼！”

齊夙無奈的嘆了口氣，伸手按在許昭昭頭頂，聲音帶著威脅：“不準再提什麽神鬼之事戲弄旁人，還有，你二師兄那並不是在誇你！”

安永賢沮喪轉頭走在前面，走到前面大堂處招呼了幾個人跟著一起前去，末了還吩咐人去折了桃樹枝拿在手裏。

那桃枝上掛滿了盛開的鮮艷桃花，粉嫩嫩的花骨朵兒將開不開，配著星點嫩綠的新葉，著實賞心悅目。

一大捧的桃花枝被他抱在臂彎裏，清香四溢，許昭昭不免好奇的湊過去，道：“安大人，能給我兩枝花嗎？”

安永賢自然不會吝嗇這些東西，當下挑了根枝條粗些的遞給她，道：“給！拿著抽幾下就好了！”

接了花的許昭昭走回齊夙身邊，看了看齊夙有些不悅的臉，小聲道：“我大師兄以前老喜歡用桃花枝作劍教我，我想試試看！”

齊夙這才緩和了些面色，點點頭。

等到了停放屍體的地方，齊夙才知道這幾人為什麽人手一根桃樹枝，因為這地方著實荒涼寂靜的有些可怕。

義莊，歷來安放來歷不明屍體的地方，如今用來安放不詳的屍體。

遠處有些破舊的小院落後面是三間泥巴房，院前幾株半死不活的樹生長著稀稀拉拉的葉子，樹頭的烏鴉不時叫上兩聲，嘶啞而淒涼。

地上的石板小徑彎彎曲曲，縫隙裏雜草叢生，卻異常茂盛，也不知被何物澆灌的。

幾人走到院門口，看了看大開的院門，還沒進院子便看見一邊墻角竄出黑色的影子，那影子速度很快，擾得半人高的雜草“嘩啦啦”作響，安永賢被嚇得抖了抖懷裏桃樹枝，低聲念叨。

許昭昭一揮手裏的桃花枝，淩厲的“劍氣”揮了出去，雜草被掃的撲倒一片，露出裏面瘋狂打滾的黑狗。

這黑狗正咬著自己的尾巴打轉，看見手拿桃木枝的許昭昭看著它，頓時松了口朝她汪汪直叫，大有撲過來之意。

許昭昭一把丟了手裏的桃花枝朝齊夙撲去，蹭蹭鉆進他懷裏，摟著他的脖頸嚎叫：“齊夙！有……有狗啊！還要咬我啊！”

那黑狗此正站在齊夙三步遠，畏畏縮縮的盯著許昭昭卻不敢上前，齊夙喝了一聲，那黑狗直接夾著尾巴往院子裏跑去。

安永賢看著仍抖個沒完的許昭昭，湊過去道：“世子，這姑娘怕是被嚇得不輕了，要不先送她回去吧？”

齊夙將人摟在懷裏，聽著她如同打鼓一般的心跳，自然知道她不是裝的，而是真的被嚇到了。

拍了拍她的頭，齊夙輕聲笑道：“下來！鬼都不怕，怕什麽狗！”

許昭昭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身上滑下來，低著小聲道：“要你管！”

現下不是哄她的時候，齊夙也就沒再說下去，而是將她撥到身後，道：“跟著走，別亂跑。”

進了院子，又是一聲尖叫起：“啊！”

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安永賢，只見其抖著手指著正屋的門口，那裏有一個皺巴巴的人頭，上面全是深深淺淺的疤痕，猙獰可怖。

等那顆頭露出來，眾人才看清，那是個人，只是滿臉皺皺巴巴的燒傷痕跡，幹癟的右眼和歪扭的嘴角讓眾人不免倒吸一口氣。

那人“啊啊”兩聲，指著這門內，看樣子是在笑著，但那笑容有多嚇人，看安永賢的反應就知道了。

許昭昭倒是跟齊夙一樣，面不改色的上前接住被安永賢抖落的那捧桃花枝，上前遞給那個門內的人。

那人伸出的手也是幹巴巴的，皮肉粘連在骨頭上，如同枯骨。他接過花後，許昭昭打了個手勢，兩人一同笑了起來。

許昭昭的笑容齊夙見過許多回，但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賞心悅目，大概是有了對比吧。

那人又啊了幾聲，沙啞難聽，跟破風箱發出的聲音一樣，許昭昭轉頭朝齊夙道：“我們進去吧。”

那個人慢慢走了進去，拿著那捧花進了一側的小屋，而後緩緩關上了門。

許昭昭盯著那扇門看了好一會兒，才開口道：“他怕嚇到我們……”

他進了屋安永賢頓時放心不少，松了口氣走向最裏側的一處棺材架，上面用白色的布蓋著一個人，地上有許多掉落的泥土和幹涸的泥水。

齊夙上前掀開白布，一具被泥漿包裹著的屍體露了出來，這人雙眼緊閉，嘴巴微微張開，裏面灌滿了泥。

耳朵裏隱隱有泥水流出，發絲被泥漿染成了花白，看不清楚年歲。

許昭昭湊了過來，手裏拿著一塊木片，她將木片放在賈肆的脖頸下面，使力一撬，而後伸手在他的腦後摸了摸，又壓了壓他的後頸朝齊夙搖搖頭。

收回了手，許昭昭便站在一邊看著。

齊夙嗅著屍臭味找到了來源，屍體的右手有些腐爛，上面的皮肉有輕微的破損，他的手上全是泥漿，但大拇指和食指上卻有一圈幹幹凈凈的皮肉露出來。

將這處不同記在心裏，齊夙將白布完全扯下來，看著形狀怪異的屍體眉頭一皺。

這屍體可以用長牙舞爪來形容，兩只手像左右上方伸出，呈彎曲狀，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微微弓著，腳上的襪子是浸透了泥水的灰白色。

屍體的兩條手臂小臂外露，衣袖全部被泥漿絞在臂彎裏，皺皺巴巴的一大塊，已經幹硬。

“許昭昭！”齊夙喊過一側的許昭昭，道：“過來些。”

待許昭昭靠近，他將白布蓋了回去，指著胸口位置道：“朝這裏砸一下，註意不要打斷了骨頭。”

許昭昭點頭道：“知道了！”她將右手按在白布之上，左手猛的砸在右手上，一聲輕響過後，原本的白布上多了一水漬。

再次掀開白布，齊夙看到了白布上的泥水和幹泥，那是從在屍體口中噴出來的，看這水量，他的體內應該積水不少。

安永賢從來沒見過這樣驗屍的，不免不忍的別開臉，默念罪過。

看完賈肆的屍體，齊夙轉頭朝安永賢道：“安大人，我想去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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